萬年青 | 劉徐芬

萬年青的葉子四季都是碧綠，青翠欲滴。彷彿所有冷暖變幻，都與它無關，自有一種清風明月般果敢無畏的氣韻。若說它普通，它卻有著神奇的寓意；若說它不普通，在鄉下，幾乎每家每戶的院子，或屋後的自留地上，種植著一棵萬年青盆栽，或大或小。從植物的大小上也能看出，主人對它的呵護程度，是深或淺。

至於何時才會去種一棵萬年青呢？還是很有講究的，也有一定緣由。

在農村，萬年青可是一件陪嫁物。但在人們心目當中，它更像是一個德高望重的智者。鄉下都講究一個吉利，為討一個好口彩，而萬年青，寓意一切事物萬古長青，延綿久遠，是永生永世的美好精神寄託，也是寄語一個家庭年年吉祥，風調雨順。當然，它是一件陪嫁物，自是寓意著婚姻順利美滿、早生貴子、延綿子嗣的美好願望。

小時候，特別喜歡嘎鬧猛。今天要是誰家嫁女兒娶媳婦的，我們小孩子就特別興奮，比新娘子還開心。結婚當天，新娘子家會把準備好的彩禮，統統放置在自家屋前的空場地上。高高的三連櫥櫃、大大的電視機、紅色的木箱、高階的皮箱（皮箱裡肯定是裝了喜糖的）、紅漆腳桶、四腳長凳、四方桌子、縫紉機等；還有熱水壺、臉盆、臉盆裡裝有兩碗長壽飯、一對牙杯，牙刷，毛巾等，我們小孩子就會一樣一樣地數。在這麼多的嫁妝之中，一定還會有一棵萬年青，它十分顯眼地被擺放在另一個木製容器之中，它必須算一件不可被忽視的陪嫁品。

對萬年青的記憶猶新，只因嫁妝都是家電、家居用品等物件，唯獨這棵沒有芳香，卻有著綠色盎然的萬年青是活生生的。讓當時小小的我十分好奇，但我也不問。只見萬年青小小的一棵，它的莖稈用紅紙包住，由女兒隨著這些嫁妝一道帶到婆家去。

結婚這天結束後，自家女兒就變成別家媳婦。而這棵跟隨自己到婆家的萬年青，便由新娘子親自種到婆家屋後的空地上。

歲月從今日變得不同，而萬年青也就開始了它嶄新的生活之路。

我家當然也有一棵萬年青，同樣種植在屋後一塊自留地上。這棵可不是我母親從孃家帶來的，而是我父親從他的老家乍浦帶來的。父親家裡兄弟多，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八十年代，吃不飽穿不暖，就把小兒子嫁出來了。於是我父親就到我母親家裡做了上門女婿，嫁女兒嫁兒子禮俗上都是一樣的，這棵萬年青理所當然地成為父親的陪嫁物。

我家的萬年青長得鬱鬱蔥蔥，很是茂盛，這應該是我母親悉心栽培的。

掐指算來，這棵萬年青在母親家整整有四十年了吧，比我還大三歲呢。前陣子，看見母親在給它修理枯葉。我像個孩子一樣地問母親：媽，這棵萬年青為啥一直綠油油的，不像其它草木一樣春天發芽，冬天枯萎？母親說，因為它叫萬年青，萬萬年都是青的，是會保佑我們一生吉祥的。

母親一邊和我說著，一邊還在繼續清理這棵植物邊上的雜雜草草，並將幾片下垂的葉子屢順，把折斷的葉子給它剪掉。

我家這棵萬年青，確切地說已經搬過一次家了。早些年在西面河邊的老宅基地上，，那是父親和母親結婚時住的老宅，後翻造新屋，舊屋就拆了，母親則把這棵萬年青給一同移植過來，翻種到現在的房屋後面。在母親細心且耐心地照料下，如今已經成長成一棵非常大的綠植了。

母親年年修剪葉子，將它修剪成一個大圓形，它們之間每一片葉子都相互挨緊著，圓滿、圓整，在這棵萬年青上淋漓盡致地體現。

它不開花不結果，反正我沒看到過，至少我家這一棵是沒有開過花結過果的。沒有果子又有何妨，它週而復始，年年歲歲青青綠綠，繁衍生息，已是令人歎服。

這也是母親的一種精神寄託呢，母親，對待每一件事，都很有耐心，也牢記老古話。也許這棵萬年青真會替她保佑一切事都風調雨順，長長久久吧。她對萬物的虔誠之心，有著高高的敬意。

她也經常在我面前叨嘮，老人之言，你需謹記。總之，在她這裡，我也聽了很多的“老古話”，但我往往將信將疑。

這棵帶著愛意的植物，相伴了他們四十年年的婚姻生活。他們相親相愛，風雨同舟，從青蔥到白髮共同走過，是我十分羨慕的事。

這棵萬年青，更像是他們的感情，一切冷暖，果敢無畏。鬱鬱蔥蔥，青翠茂密，是恆恆久久。